邯鄲市大名縣大街鎮(zhèn),在外游蕩多日的喬某溜回家吃完午飯,準備好好睡個覺時,幾輛汽車悄悄靠在院門外。聽到動靜,喬某光著上身從臥室窗戶跳到院中,直奔靠在后墻上的梯子。
“不許動!”便衣民警將爬在梯子上的喬某一把拉下,當場控制。而在蘇莊村,另一個抓捕小組將涉嫌銷售被盜車輛的犯罪嫌疑人蘇某抓獲。
近日,在公安部統(tǒng)一組織部署下,河北省警方與四川等地公安機關聯(lián)合打掉一個涉嫌制販機動車輛假合格證、假發(fā)票,“盜搶騙”、走私機動車,收銷贓、非法獲取數據的犯罪團伙。目前共抓獲犯罪嫌疑人331名,破獲案件301起,繳獲涉案車輛425輛,挽回被害人和企業(yè)經濟損失9814萬元。
一輛輛高檔汽車是如何在5分鐘內被犯罪嫌疑人悄無聲息地偷走?這些盜搶、詐騙、走私來的非法車輛又是通過何種方式獲得“合法身份”,得以成功“洗白”的呢?
隨著“6·01”部督案件的成功偵破,一個涉案人員遍及全國、作案專業(yè)化程度高、犯罪產業(yè)鏈完備的新型涉車犯罪網絡浮出水面。
只需五分鐘,“搞定”高檔車
33歲的劉某天家住河北衡水。2014年底,“手頭缺錢花”的他和鄰村的幾個同伙一起,偷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,第二天就分到了3萬多元。于是,嘗到“甜頭”的他在盜搶汽車的路上越走越遠。
“我是專門負責‘開門’的,一般偷的都是奧迪Q5和本田CRV,這兩種車轉手快。”劉某天告訴記者,作案時,他會攜帶專業(yè)的開鎖工具,從物色目標到得手,一般不會超過5分鐘。
“從監(jiān)控錄像上可以看出,盜搶汽車嫌疑人一般先圍著目標車輛快速繞圈行駛,一旦鎖定目標,便迅速打碎車玻璃從副駕駛側進入車內,然后對汽車鑰匙進行匹配,最后開車逃竄。”河北省邯鄲市公安局特別行動支隊支隊長盧志林告訴記者。
“該類案件犯罪分子作案時使用對講機實時通信,盜車時均使用專用工具,盜車過程極短。他們平時無固定手機聯(lián)系號碼,多使用黑卡,并頻繁更換。”盧志林說。
“盜車在逃人員基本是慣犯,反偵查意識強,他們在網上擁有多個虛擬身份,基本不與陌生人溝通,他們與下家的交易地點往往選擇在開闊地帶,給抓捕帶來較多困難。”邯鄲市公安局永年分局副局長楊慶社告訴記者。
表面“微商”,實為銷贓
23歲的鄆某臉上還帶著些稚氣。盡管他還是一名大三的學生,但他在銷售非法車輛的“微商”群里可是響當當的人物。在圈里,他的網名“小云”可謂“鼎鼎大名”。
2015年11月,鄆某以學生身份去一個車展活動做兼職時,發(fā)現許多人對低價的抵押車感興趣。于是,他加入了銷售這種抵押車的微信群,開始嘗試賣車。
“奧迪Q5賣7萬到8萬元,本田CRV賣4萬多元。”在給客戶的微信里,鄆某這樣報價。每介紹成一筆生意,他能從中獲得500元至5000元不等的“茶水費”,也就是中介費。
在鄆某的微信群里,不少人都以“微商”的身份做掩護,實則是通過微信平臺幫上家銷贓。他告訴記者,自己也在微信上賣一些比較火爆的化妝品、面膜等,但那只是“副業(yè)”。畢竟,光是賣車就已經夠他忙的了。
“為什么我的生意好?不光因為我是學生,還因為我的信譽。如果一輛車交易沒有成功,我不僅不賺錢,還要賠付客戶的路費。”鄆某告訴記者。
根據專案組辦案民警介紹,鄆某的上家是該案的主要嫌疑人“車生”。盜車團伙采用金字塔式的盜銷模式,“車生”團伙處于金字塔頂端,專門負責盜車,以鄆某為代表的大批“中介”通過微信平臺以微商的形式聯(lián)系客戶負責出車,從中提取“茶水費”,“客戶”則通過微信平臺聯(lián)系賣家,在指定地點低價提車。
這些見不得光的“黑車”,一部分就這樣以遠低于市場行情的價格快速轉手。然而,另一部分非法車輛,則通過極為隱秘的方式獲得了“合法身份”得以辦理機動車登記手續(xù),最終流入正規(guī)車輛市場,成功“洗白”。
左手“黑車”,右手“洗白”
2015年12月31日,四川宜賓。周某在向一家汽車貸款公司售賣一輛本田轎車時,被業(yè)務員發(fā)現異常。宜賓警方順藤摸瓜,發(fā)現在其經營售賣的8輛汽車中,有5輛為被盜車輛。其中一輛本田雅閣轎車已被周某的同伙劉某宇等篡改車架號、發(fā)動機號,并從網上購買了車輛合格證和發(fā)票,在宜賓市車管部門上戶,搖身一變成為合法車輛。
一輛“盜搶騙”身份的“黑車”,是如何正大光明地在車管部門上戶的呢?隨著專案組民警的步步推進,一個涉車網絡犯罪集團的輪廓逐漸浮現。
郭某浩,河南“新里程”車輛公司的數據管理員。他憑借自己的業(yè)務知識,非法侵入車輛合格證管理的相關數據庫,竊取倒賣車輛數據。這些數據相當于正規(guī)車輛的“出生證明”,是上戶的關鍵材料。嫌疑人劉某波通過工作電腦遠程登錄郭某浩的電腦,幫助郭某浩篡改打印車輛合格證密鑰的權限。
之后,收銷贓人員將被盜搶騙的車輛的車架號提供給嫌疑人張某彥,張某彥生成一批車架號,然后通過QQ、微信聯(lián)系他人查詢車架號是否登記,如果確認該號碼尚未入戶登記,便立即把此號碼報給郭某浩,以便搶先上戶。隨后,張某彥填寫機動車合格證信息,并生成合格證打印出來,蓋上假公章,一個假證便被炮制出來。
接下來,嫌疑人劉某宇再將已經制作好的假證在網上進行兜售。其下家古某在購買假證后,將收購來的被盜搶、走私等非法車輛的發(fā)動機號和車架號進行篡改,到車管部門登記入戶。
利益鏈條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。郭某浩每賣出一套車輛原始數據,就獲利500元至1000元;負責制作假合格證的張某彥靠著這些數據,在一年間獲利100多萬元;下游的劉某宇則以每張獲利最多3000元的價格把假合格證進行倒賣。
“犯罪嫌疑人的行為,等于是把企業(yè)還沒有生產的正規(guī)車輛的‘出生證’搶先盜用了,盜竊、走私等非法車輛成功上戶并進入了正常銷售渠道,不僅侵犯了企業(yè)的銷售利益,而且嚴重破壞了機動車管理秩序,其危害比普通的盜搶車輛犯罪更為嚴重。”四川省公安廳黨委委員、副廳長王雄告訴記者。
艱險重重,更要斗智斗勇
這起涉及全國多個省份的新型涉車案件的偵辦過程中,主偵民警們面臨的是重重困難。
“嫌疑人反偵查意識非常強,網絡交易不受地域和時間的限制,給偵破工作帶來相當大的難度。”在河北邯鄲,盧志林告訴記者。
微信等網絡虛擬交易平臺給偵查破案帶來了難度。今年2月,河北專案組民警在邢臺市繳獲了盜竊汽車嫌疑人的聯(lián)絡工具,手機號碼及保存的電話號碼全部是無法確認身份的網絡號碼。面對困難,辦案民警們抽絲剝繭,確定該案主要嫌疑人“車生”。
記者注意到,在河北警方繳獲的大批贓物里,有專業(yè)作案工具和大量假車牌。
“為了逃避打擊,犯罪嫌疑人往往選擇在凌晨作案。”邯鄲市公安局永年分局副局長楊慶社告訴記者。
辦案民警晝夜兼程
楊慶社告訴記者,在圍堵抓捕盜搶車輛主要嫌疑人“車生”的過程中,幾名嫌疑人負隅頑抗,駕駛被盜車猛烈沖撞民警車輛,民警果斷開槍擊傷1人,并將跳入河中伺機逃跑的其余2人抓獲,當場繳獲被盜本田CRV、奧迪A4汽車各一輛、盜車工具砍刀、管刺若干。
“改洗銷”犯罪也給偵辦方極大的挑戰(zhàn)
“為什么說這是新型涉車犯罪?這樣的非接觸式犯罪手法更為復雜多樣,犯罪的專業(yè)化水平高。有的專門從事盜竊,有的專門詐騙,有的制作假合格證和發(fā)票,有的專門銷贓。以前的犯罪團伙結構相對固定,而現在的團伙結構卻日益松散化,絕大多數嫌疑人之間彼此不認識,微信轉賬、支付寶進行交易,通過快遞來完成交易,給案件偵辦帶來很大難度。”王雄介紹。
“以專制專,以快制快,以變制變”這是警方在面對此類新型犯罪案件的新戰(zhàn)法。“從刑偵工作來說,偵辦侵財類案件往往需要更強的針對性和專業(yè)化措施。我們不是盯著某個人打,而是盯住某條線,撕開口子,深挖犯罪,精確打擊。”四川省公安廳刑事偵查局副局長王宏偉告訴記者。
“這起案件不僅造成了群眾和企業(yè)的財產損失,而且破壞機動車管理秩序,公安部領導對此案高度重視。‘盜搶騙’等侵財類案件與人民群眾的生活密切相關,直接影響到群眾的安全感和滿意度。下一步,公安機關將繼續(xù)加大對‘盜搶騙’犯罪的打擊力度,全力維護社會大局穩(wěn)定、服務經濟社會發(fā)展和保障人民安居樂業(yè)。”公安部刑偵局相關負責人表示。